水深

靠近你，靠近我（下）

寫在前面：本來今天不想更新了，但一想到大家一定都不好受，還是想先擁抱看到這裡的你們。希望大家在悲傷之餘也好好照顧自己，若真的難過想哭，那也就哭沒關係，若想找點出口，可以看一些甜甜療癒，希望這篇小短文能夠溫暖你的心，感受一下他們的勇敢：）

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，那就只好盡我的本分把事情完成！祝福赤楚早日康復，大家身體都健康！

之後所有的事情都非常順理成章。

黑澤並沒有向安達說明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些什麼才讓他如此失態，但他不僅與安達共進晚餐，還送了對方一條長崎蛋糕。安達對此頗感不好意思，但黑澤堅持要他收下。

他們交換了聯絡方式，一開始只是簡短的招呼，後來越聊越起勁，越談越頻繁，安達越來越常在課間的休息時間拿起手機檢查訊息，而黑澤則會在跑業務的途中因為某張貼圖會心一笑。

自從知道安達的班表以後，黑澤總是會挑對方在的時間光顧便利商店，即使只是簡單的問候也會讓他感到異樣的滿足，黑澤並不是沒有察覺自己逐漸產生變化，但他巧妙地將心思包裝在笑容裡，試圖成為一個可靠的前輩角色。

「不知道未來要做什麼？」冰啤酒杯的外頭凝結成水珠，濡濕了黑澤的指尖，但他專注地聽著安達的煩惱渾然不覺。

「嗯，是啊，我沒有像黑澤先生一樣優秀，也不擅長交際，很擔心到了就活的時候會找不到工作。」

「怎麼會，你做事很有條理，又細心，不可能沒有公司內定你的。」

「黑澤先生，你就別跟我客套了。」安達盤腿坐在居酒屋的榻榻米上，因為焦慮不安微微前後搖晃著。

「我才沒有開玩笑，你要我舉例嗎？點貨的時候總是比其他人都要認真仔細，店長提的要求也從不會拒絕，很替他人著想，甚至遇到酒醉的上班族也會毫不猶豫地上前幫……」

「停停停！別說了！」安達的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，「這樣太奇怪了，我會害羞的。」

「我只是想證明你真的很好而已。」黑澤笑著喝了一口啤酒，不知不覺往安達的方向湊近了一些。

「啊，時間原來已經這麼晚了嗎？」為了轉移注意力，安達抬起頭看了店裡的時鐘，卻發現時間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很久。

「明天不是週休嗎？我記得安達沒有排班吧？」

「是沒錯……」

「那……」業務員又往前靠了一些，這是他提出某些請求時慣用的伎倆，「要不要來我家玩？」

*

一開始安達還有些拘謹，但兩人從開始討論《狩龍人拉格納》，到黑澤拿出遊戲機，兩人陸續破關各種單機遊戲後，一開始的冷場彷彿就是假象。

漸漸地，不止黑澤常常到便利商店報到，安達休假時借宿在黑澤家的頻率也越來越高，真的不是安達要稱讚，但黑澤家的床鋪比他自己的床要蓬鬆五倍。更誇張的是，黑澤原來不是只靠便利商店的速食維生，他做的玉子燒比飯店的還要好吃。

安達並沒有將這一切當成理所當然，他會在到黑澤家時與對方一起準備晚餐，也常常會準備食材過來，他會帶上老家寄來的漬菜與黑澤分享。在相處的過程中，安達曾經覺得黑澤是個完美全能的男人，但非常偶爾，黑澤會展現出自己笨拙，或是有點脆弱的那一面。

身為業務員要煩惱的事情太多，事前繁雜的準備工作只是基本，更多的是累積實戰經驗，即使再怎麼擅長社交，也不可能次次到位，但黑澤在安達面前從不抱怨，只是那張苦瓜臉總是怎麼也藏不住，就算黑澤再怎麼會表情管理，「失敗了」、「今天搞砸了」的氛圍還是會飄散在空氣當中。

那樣的時候，他會避免碰見安達，但安達心思細膩，又怎麼會感覺不到？

「黑澤心情不好嗎？」

「啊，我表現得很明顯嗎？」

「這倒是還好，只是……」安達比了比自己的唇角，「上揚的角度少了0.5度。」

聽了安達的話，黑澤不禁笑了出來，「還0.5度，你怎麼會看得出來？」

「因為我有黑澤雷達吧。」安達順著話題開了個玩笑，隨後才愣了一下，覺得自己好像講錯話了。

其實仔細想想，這句話只能證明兩人關係很好，好到即使黑澤不說，安達也能體察對方的心情，但現實就是：安達覺得自己心懷不軌。

從稱呼開始，不知不覺間他不再喊黑澤為黑澤先生、篤定對方會記住一切社交的小事，刻意在閒聊的時候告訴黑澤自己的班表、更有甚者，把假日的班表都排開只為了更常拜訪黑澤家……

那些微小的、隱密的、無法成真的戀慕通通都化成隱匿的行為，悄悄地藏在日常生活當中，明知道沒有結果卻仍然不可自拔。因為他是安達，膽小又怯懦的安達，要他主動出擊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，所以只好努力和黑澤成為「好朋友」，就算只是靠近一點點也會感到十分的滿足。

然而此刻，安達卻說出了「因為我有黑澤雷達吧。」這種話，他倏地站起身：「我去一下洗手間。」

關上門的那一刻，安達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，他張開雙掌將臉埋進去，這一陣子他過得太開心以致於太過得意忘形，今天晚上，他還偷看了正在煮晚餐的黑澤好幾眼。

「安達、安達！」他聽見黑澤在門外拍著門，「你還好嗎？身體不舒服嗎？」

「不，我沒事。」他慌慌張張地按下了馬桶的沖水鍵，假裝自己已經在洗手。

他一打開門就看見黑澤皺著眉頭站在前面，安達努力擠出一個微笑告訴他：「抱歉，借用你家的洗手間太久了。」接著試圖越過黑澤往客廳走去。

他失敗了。

因為黑澤抓住他的手腕，問他：「安達，你今天很奇怪……是因為我的情緒影響你了嗎？」

安達幾乎是驚恐地回過頭：「你怎麼會這樣想？」

「因為今天我跟你抱怨了工作的事情？」

「那樣根本不算抱怨。」

「但我的確影響了你，對吧？」

黑澤一連串的問題像連擊的小鋼珠一樣敲擊著安達，他只能慌亂地說：「你沒有。」

驀地，黑澤鬆開了安達的手，「抱歉，我太咄咄逼人了，偶爾會這樣，可能是被今天發生的事情影響。」

「我……」

「時間也不早了，你該睡了。」黑澤難得強硬地打斷安達的話，他笑著拍了拍安達的肩膀，率先越過他離開走廊。

*

安達在夜裡被惡夢驚醒，這已經是今晚第三次了。他不停夢到黑澤離開的那一幕，就像按下重播鍵一樣來回播放。

他站起身，在客廳的桌上發現一張宣傳A4紙，上面寫著「豐川五十年文具展覽」。黑澤很少將多餘的東西放在桌上，安達想，那肯定是在他去了洗手間以後，黑澤準備約他所以拿出來的吧？

但由於他們離席的不太愉快，這張紙也就這麼被留下來。

安達俯下身拿起那張宣傳單，細細地摸索紙面，不知道經過了這些事以後還能不能到黑澤家呢？或者是，以後還見不見得到黑澤呢？這樣的想法陸續出現在他的腦袋，使他不由得咬緊下唇，手指也不自覺出力，那張紙就這樣出現微小的凹痕。

其實他們的關係正像那張紙一樣輕薄脆弱，黑澤與安達兩個人共同持有這一段關係，但只要稍微用力就要出現裂痕。

但是，他想跟黑澤一起看展覽。安達的心裡突然閃過這個念頭。在充滿間接照明的房內，安達臉上的表情被映得模糊。

大學生的年紀還很輕，血液裡還有一些衝動的成分存在，就像那天他沒有猶豫多久就上前扶住喝醉的黑澤一樣，現在的安達也不希望黑澤再次皺緊眉頭，尤其是因他造成的誤會。

這次，換他要敲響黑澤的房門。

「黑澤！」安達站在黑澤房間前面，緊張得聲線都微微顫抖。

黑澤很快就來應門，看著穿著睡衣的安達輕輕皺眉，這讓安達更緊張了。

「怎麼還沒睡。」他問。

「我……我……」安達深吸了好幾口氣，才有勇氣繼續把話說完，「我不是因為被黑澤影響才心情不好的！」

「怎麼又再說這件事呢？」黑澤苦笑道。

「我不是這個意思！」安達捏著手裡的傳單，感覺到它已經皺得不成樣子，「我只是……希望黑澤有煩惱也可以跟我說，但我表現得不好，還說錯話……」

「你什麼時候說錯話了？」

「那個、黑澤雷達……」

安達把傳單遞出去，黑澤此時才看清楚他一直握著的東西。

「和黑澤在一起很開心，我希望不要是黑澤一直在配合我的興趣，偶爾我也想要更了解你，陪你做喜歡的事情。」安達閉上眼睛，一口氣把該說的全部說完。

黑澤半晌無語，直到安達覺得空氣都要就此凝結時，才聽見黑澤幽幽地說：「真是敗給你了……」

「什麼？」

「安達，這樣下去，我會以為你也喜歡我的。」黑澤嘆了一口氣，終於把心裡話坦白出口。

「……什麼？」一瞬間，安達以為自己聽錯了，但他看著黑澤複雜的神情，心臟彷彿要跟著停擺。

「喜歡上你是我不對。抱歉，請你忘記吧，明天我也會變回原本的樣子的。」

聽完黑澤的自白，安達感到全身陷入恐慌，比起「我也喜歡你」這種事情，他更想對黑澤說「請不要討厭自己」。

「……喜歡是不需要感到抱歉的事情。」他好像說出這句話，不清楚，因為安達開始耳鳴。

「如果讓你不舒服的話。」黑澤的口型似乎是這麼說的。

不是的，不是的。安達在心裡大吼。

「和黑澤在一起很開心，很多時候也覺得不好意思，一直以來你都很照顧我，這些我都知道。」

「這是委婉的拒……」

「聽我說完！」安達終於聽到自己的聲音，他想，他一定喊得太大聲嚇到黑澤了。「我說過我也想多了解黑澤吧？那是因為我也喜歡你，今天也是，是因為怕被黑澤發現我的心意才逃跑的，要說對不起的人是我！」

「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？」

「我清楚得很。」

接下來的事情安達就不清楚了，他只記得他落入一個擁抱當中，用力得快讓他窒息，還有黑澤微微帶著哭腔說：「我可是不會放手的喔。」

「喔。」

「還喔咧。」

安達被黑澤逗笑了，也伸出雙手，緊緊地抱住了他。

「下次假日，一起去看黑澤也喜歡的展覽吧。」

「我們要先一起去看文具展，我可是擅長推銷的業務。我成功把自己推銷給你了。」

安達頓了一下，最後在黑澤耳邊說：「是我發現了寶物。」

END.